酿酒场

……她因喝了一杯甜茶而异常兴奋。

融化在公寓地板上的贝娜

睡前故事事务所:

七月主题:夏日

作者: @酿酒场 


那年的纽约很热,我穿着深蓝色短裙和黑色高跟鞋在街上走着,一张嘴就吃进一口夏日的尘埃。我就是那年遇见贝娜的。她和我本来只是大学的舍友,毕业后发现确实喜爱对方,便还是搬来一起住。我是公司的小职员。每天穿白衬衫打蓝色的女士领带,一分钟能打110个英文字母。贝娜就不一样,她比较与众不同,至少在我们毕业后的那3个月是如此。那段时间里,她每天做的就是躺我们公寓的木地板上,看着天花板数自己嚼了多少下粉色口香糖。我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,在试过多种措施后还是决定给她买条厚实的地毯。后来她就躺在地毯上看天花板。

我们年轻但是很穷,更别提贝娜还不工作这一点。每日我弯着腰在星光里摸回家里,踩上拖鞋就想直接跑去睡觉。贝娜却在我走过她身边时抓住我的右脚,抬起脑袋盯着我看个没完,棕色头发垂到地毯上:“你多可悲,又是愚蠢而平凡的一日。”于是我就只好蹲下来亲亲她的脸颊,安慰她今日的我也仍然爱她。贝娜就会这样抱着我抽泣上半个钟头,柔软的粉色睡衣抵着我。我安静地听她骂完自己,接着搀着她去浴室。贝娜每天都往浴缸里放过多的蓝绿色浴盐。我站在浴缸旁边冲洗我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,盯着贝娜漂亮的锁骨看。她是那么的瘦,伤疤总是格外明显。尽管她不愿运动,但她每日只能吃下猫咪的一半。我洗完头发,就过去把试图淹死自己的她打捞上来。

我吹干我们俩的头发,直到卧室里充满了干净而又温暖的香气。这时,贝娜才会冷静下来。她和我都只穿着内衣,但她死死地抱住我,嗅我头发上和她一个洗发水牌子的味道。她亲吻我的脖子,轻轻地咬我耳垂上的耳钉,然后她又哭了,好像贝娜她身体里不止百分之70的水一样。她一边哭一边吻我,说她好爱好爱我。于是我也吻她,说我也好爱好爱她。但她却又毫无征兆地猛地把我推开了,眼神变回了支离破碎的那种模样。她近乎冷酷的说自己憎恨自己,也憎恨爱这样的自己的我。然后贝娜就开始叫,开始哭,开始唱我没听过的歌谣。这时我便翻身下床,把白天没打完的工作打完。那个夏日格外热,就是夜晚也如此。于是我懒得给我们两个穿上衣服。过上那么一会儿,贝娜温热的身躯便贴上我的后背,她又变得正常了,像一个正常的恋人了。她拨开我的头发亲我的脖子后部,变着法儿用美妙的声调叫我的名字。我回过头去安抚地摸摸贝娜的棕色卷发,然后合上电脑把她弄到床上去。

我们没有风扇所以不关窗户,甚至不愿拉上窗帘,但还是太热了。每次我们都会在床单上留下一大块一大块的汗迹,以至于结束后很难黏糊糊地睡着。我们就这么光着身子躺在床上,不盖被子。老鼠在书柜后面吱吱地咬木头,楼上的史密斯太太又开始呼呼地走来走去,震落下一点墙灰。贝娜和我以及窗户外的星星都安静下来。我趁这种时候和她聊聊莫泊桑和契诃夫,谈谈人生的意义,谈谈彼此的存在。这时她的语调冷静而低沉,带着点疲惫的沙哑,全然听不出一丝疯狂的意味:“他所说的‘丑陋的蓄意的谋杀,杀戮厌倦生活的绝望者’是指.....”

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,然后在凌晨3点被她推醒。贝娜掐着自己的脖子龇牙咧嘴地笑。她说太热了,她说她会融化在地板上。她又开始发疯地朗诵普拉斯的诗句。我跳起来死死地捂住她的嘴,让她躺下。我哭得泣不成声。她对我笑得甜蜜无比,睫毛忽闪。最后我们还是睡着了。

天亮以后,贝娜又清醒了。她亲了我10下,一遍一遍小声地抱歉。我很累,没有力气回吻她10下。于是我起床穿好制服就去上班了,没有给她洗澡、梳头发、做早餐。那是第一次。后来我发现我一夜会醒多次,会被影子吓到大哭,会尝试自杀以后,我给贝娜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。他们答应我会带她去看医生,吃红绿相间的药。我便也从那间公寓里搬走了。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,每天睡觉前我仍然很热,像那些夏日,热到无法入睡。我也经常在夜中惊醒时感觉她在掐着我的脖子,棕色头发垂到我的胸膛上。我仍然爱她,但我不再爱我自己了。我没再听到她的消息,也许她融化在了那间公寓的地板上了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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